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，各地积极探索符合本地实践的发展路径，探索出由“单村独斗”迈向“片区共进”的新路径。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强调，分类有序、片区化推进乡村振兴，为推进乡村全面振兴提出了科学思路。浙江乡村片区组团发展模式是以“千万工程”经验为牵引，缩小城乡、地区、收入三大差距，实现共同富裕的有力抓手，为片区化推进乡村振兴提供了有益经验。乡村片区组团发展是指以重点村为重要节点，联结周边若干个地理区域相邻、资源禀赋相近、产业特色相似的村，实现强村带弱村、先富带后富、区域共同富。2025年4月，浙江省委农办、省委组织部、省财政厅、省农业农村厅专门印发《关于推进乡村片区组团发展的指导意见》，从制度层面进一步明确乡村片区组团发展的总体要求和重点任务。系统总结乡村片区组团发展的科学内涵、运行逻辑和提升路径，对于推动片区化推进乡村振兴走深走实具有重要意义。

片区组团推动乡村空间形态、主体格局与功能体系三重构

在推进乡村全面振兴、构建城乡融合发展格局的背景下，作为新时代深化“千万工程”经验的地方创新，浙江片区组团通过强化区域联动与资源统筹，推动乡村空间形态、主体格局和功能体系的系统性重构，切实提升了乡村产业发展、乡村建设和乡村治理水平，为分类有序、片区化推进乡村振兴提供了可复制、可推广的实践路径。

从空间形态看，乡村片区组团通过打破行政村之间的地理和管理壁垒，构建“县城—中心镇—重点村”多层次、网络化的空间格局，推动乡村空间由分散布局向集约高效转变。在不改变现有行政区划的前提下，片区组团强化不同节点之间的功能互补，实现资源配置的尺度优化和空间功能的整体平衡，有效减少设施重复建设、资源闲置和村庄孤立发展等问题。片区组团所推动的空间重构不仅体现在物理空间的整合，还通过统筹生产、生活、生态空间布局，引导乡村形态向整体协调、结构优化、绿色可持续的方向迈进。

从主体格局看，乡村片区组团通过引导政府、市场、村集体、农户及新型经营主体多方参与，推动乡村治理主体由“单一行政管理”向“多元协同共治”转型。不同主体在职责分工、资源禀赋和行动逻辑上各有侧重，片区组团通过明确权责边界、构建协商机制、健全利益联结制度，有效促进目标一致、资源共享与行动协同，从而推动主体格局从分散治理向协同治理重构，实现治理效能整体提升，村际之间的利益格局更加协调，乡村治理体系更加稳健有序。

从功能体系看，乡村片区组团通过统筹经济、生态和社会功能，推动乡村功能体系从单一结构向复合融合转变。在经济层面，片区组团推动产业集聚、链条延伸和业态创新，增强乡村经济韧性与竞争力；在生态层面，通过系统推进生态保护、污染治理和绿色基础设施建设，实现区域生态系统的整体修复与持续提升；在社会层面，以公共服务均等化和文化认同塑造为重点，提升农村生活品质，构建宜居宜业的现代乡村生活圈。片区组团推动的功能重构，使乡村从“碎片功能”走向“综合功能”，形成经济、生态、社会协同发展的整体格局。

以适配、协同和融合推动乡村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

片区组团推动乡村空间形态、主体格局与功能体系的整体重构，为破解资源碎片化、人口外流与治理弱化等深层次制约提供了系统解决方案，有效增强了乡村发展的整体关联性与协调性。同时也应注意，片区组团涉及空间、主体和功能等多维重构，可能面临行政边界掣肘、多主体协同不足与功能融合不畅等挑战。因此，应以空间适配夯实物质基础，以主体协同提升治理效能，以城乡融合强化体制支撑，推动乡村片区组团迈向高质量发展。

空间适配是乡村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前提。空间适配着眼于县城、中心镇、村庄等不同层级空间单元之间在规模、布局和连接上的科学匹配，是片区组团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前置条件。县城作为区域发展的“龙头”，承担综合服务、创新策源与高端功能集聚的核心职能；中心镇是连接城乡的关键节点，提供区域性专业服务与产业配套功能；重点村及一般村落则依托本地资源禀赋，承担特色生产、生态保育与社区生活等基础功能。各类空间单元在区位条件、资源禀赋与发展基础上存在显著差异：县城具有资源高度集中与规模经济优势，但面临承载压力、功能过密与特色不足的风险；中心镇需要发挥承上启下的中转与枢纽作用，但其服务能级与吸引能力有待提升；村庄具有土地、生态与文化资源优势，但普遍存在空间碎片化、功能单一与连接不畅等问题。乡村片区组团若缺乏系统性的空间适配机制，极易出现功能重复、资源错配、连接断层等空间发展困境。

推进片区组团的空间适配，需要根据空间单元的功能定位、辐射能力与连接需求等因素，构建层次清晰、分工合理、联系紧密的空间体系。对于区域交通枢纽、大型公共服务设施、重要生态廊道等具有区域性、强支撑的空间要素，应强化县级层面的统筹规划与布局引导，实现区域资源的最优配置；针对产业园区、文旅综合体、物流中心等专业化功能板块，应依托中心镇进行集中布局和能力提升，提升服务供给能力和产业承载水平；对于与村民生产生活直接相关的农业示范基地、乡村旅游节点、乡村生活圈等，应注重村落尺度的功能完善与特色塑造，提升空间品质与使用效能。通过推进空间适配，可推动片区由分散割裂迈向集约高效，为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奠定坚实基础。

主体协同是乡村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。主体协同强调政府、市场、村集体和农民等多元主体在目标、资源和行动上的一致性，是片区组团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。乡镇政府作为区域发展的主导者，承担目标引领、规划引导、政策制定与跨村协调职能；村集体是资源整合与村域治理的关键载体，反映村民诉求、维护村民利益；市场主体借助资本、技术与运营优势，提升产业效能与服务品质；农民作为最终受益者和主要生产者，其参与意愿与行动能力直接关系到政策的落地效果。然而，各主体在目标偏好、资源控制与行为逻辑上存在天然差异：政府重视政策绩效与区域协调，村集体关注本村利益与集体福利，经营主体追求经济效益与市场份额，农户则倾向于个体收益与生计安全。若缺乏有效的协同机制，容易出现项目重叠、资源内耗、责任模糊等问题，制约乡村片区组团发展。

推进片区组团的主体协同，需要根据不同主体的任务性质、资源依赖程度和协调复杂度，明确各主体在片区组团中的职责边界和功能定位。对于跨村基础设施建设、区域品牌打造、公共服务供给等具有强公共性和规模经济特征的任务，应强化政府特别是乡镇层面的统筹作用；对于特色产业培育、乡村旅游运营、电商平台搭建等兼具市场潜力和专业要求的发展领域，应积极引入市场主体或社会资本，采用合资、合作、特许经营等方式提升运营效率与服务能力；对于村容整治、小微公共服务、乡土文化传承等与村民日常密切相关的事务，应发挥村集体和农户的主体作用，通过村务自治和民主管理来避免行政过度干预、村庄主体性弱化。通过推动协同共治，提升片区组团整体运行效率，为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提供重要支撑。

城乡融合是乡村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。城乡融合旨在破除城乡二元结构，通过推动要素双向流动、产业互动发展和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，为片区组团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重要保障。乡村和城市在发展阶段、资源禀赋和功能角色上具有显著差异，同时具有天然的互补性与依存性：城市拥有资本、技术、人才、信息与市场优势，乡村则蕴含土地、生态产品、劳动力与文化资源，二者的有效结合能够释放巨大的发展潜能。然而，长期以来要素由乡村单向流入城市，导致乡村出现产业空心化、人口老龄化、公共服务短缺以及治理能力薄弱等问题，制约了片区组团的整体发展。

推动片区组团的城乡融合，需要在更高层级上构建统一的空间规划、产业布局和服务供给体系，实现城乡之间的深度贯通与良性互动。建立人才、资本、土地等要素双向流动和共享机制，破除要素从乡村流出后难以回流的制度瓶颈，增强乡村发展活力与市场竞争力。统筹布局城乡生产、生活、生态空间，完善交通、信息、能源等基础网络的互联互通，促进城乡之间的高效连接与资源共享。推动教育、医疗、养老、托育等优质公共服务资源下沉覆盖，补齐农村公共服务短板，不断提升农村居民的生活质量与获得感。通过推动城乡融合，强化城乡功能互补，促进乡村产业价值增值和功能拓展，为片区组团发展注入内生动力。

锚定推动乡村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发力点

在乡村片区组团发展中，适配奠定空间格局，协同增强治理效能，融合提供战略保障，三者相互衔接、共同构成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的推进框架。只有在这三个方面协同发力，才能实现要素优化配置、产业深度融合与城乡一体联动，推动乡村片区组团走向体系完备、运行高效、动力充沛的高质量发展格局。

构建适配的空间结构。空间适配是片区组团发展的根本前提，决定着整体发展的承载力与可持续性。要在更大尺度上统筹规划县城、中心镇和村庄的功能布局，形成分工明确、梯度衔接、互为支撑的空间结构体系。县城要强化综合服务与要素集聚能力，中心镇要提升专业服务和产业配套功能，村庄要立足资源禀赋完善基本功能、发展特色优势。通过优化生产、生活、生态空间布局，推动空间结构由分散割裂向集约高效转变，为片区组团高质量发展提供稳定有力的空间支撑。

形成协同的治理体系。主体协同是片区组团发展的关键环节，关系到政策落地和资源整合效果。要建立政府统领、市场参与、村集体支撑、农民主体的协同推进机制，推动多元主体在目标、资源与行动上的同向发力。政府要在跨村协调、规划引领和公共服务供给方面发挥主导作用，市场主体要在产业发展、资源运营等领域贡献专业力量，村集体要承担资源整合与治理执行的基础性职能，农民要积极参与片区事务并分享发展收益。通过健全利益联结机制、沟通协调机制和激励约束机制，推动多方形成治理合力，提高片区组团实施的整体效能。

完善融合的城乡格局。城乡融合是片区组团发展的战略保障，决定其动力来源和发展空间。要打破要素流动壁垒，推动人才、资本、技术和公共服务在城乡之间双向流动、优化配置。构建现代化基础设施网络，促进生产、生活、生态空间一体化布局。强化产业协作，推动城市需求与乡村供给有效匹配，促进乡村产业升级与价值提升。完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，实现优质教育、医疗、托育等服务的下沉覆盖，增强乡村吸引力与宜居性。城乡融合能够进一步提升空间适配的合理性、增强主体协同的动力性，为片区组团发展注入持续的内生动力。

作者：

余家林  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助理研究员；

陈嫩华  浙江农林大学浙江省乡村振兴研究院特约研究员；

廖永松  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

来源：农民日报